阮元《礼记注疏校勘记》引据版本有经本2种(唐石经、南宋石经)、经注本2种(岳本、嘉靖本)、注疏本4种(附释音本、闽本、监本、毛本),至于宋八行本仅能据惠栋校本及《七经孟子考文补遗》转引,未见原书。本书采用的版本有经本1种,经注本6种,注疏本10种,数量远超阮校。其中,宋纂图互注本、抚州本、余仁仲本、婺州本、八行本、足利本、和珅本、殿本等皆是阮元未曾得见或未能利用之重要版本。
此外,随着海外内古籍善本资源的不断公布以及版本学的持续发展,研究者认识到同一版本的不同印次之间也存在不少异文。因此,校勘的对象有必要从版本细化到印本层面。就《礼记》版本而言,宋绍熙三年两浙东路茶盐司刻本《礼记正义》现存两部,分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与日本足利学校遗迹图书馆,后者的印刷时间稍早。本书将两个印本同时纳入校勘范畴,一称“八行本”,一称“足利本”,以为区别。宋抚州本《礼记释文》也是中日分藏两部印本,本书称为“抚释一”与“抚释二”。
除了不同印本,本书甚至将同一印本的不同影印本均纳入汇校范畴。如宋本《纂图互注礼记》先后有民国《四部丛刊》影印本和当代《中华再造善本》影印本,余仁仲本有民国来青阁影印本和《再造》影印本,八行本有民国潘宗周影印本和《再造》影印本,本书以《再造》本为底本或对校本,其余影本为参校本。之所以采用这种处理方式,是因为作者发现《丛刊》本、来青阁本和潘本“影印之时,纠谬正误,更改文字,已不同原本,故作为他本对待”。这种改动实际上反映了影印者的校勘意见,本质上也属于校勘成果。另一方面,在无法直接使用原书的情况下,同时参考不同影印本也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对原刻文字的误判。
二、充分吸收前人成果
除了比勘不同版本,本书还较为充分地参考、汇集了大量前人研究成果,包括浦镗《十三经注疏正字》、卢文弨《群书拾补》、武英殿本《礼记注疏》所附考证、武英殿翻岳本《礼记注》所附考证、《四库全书考证》、《抚本礼记郑注考异》、阮元《礼记注疏校勘记》、宋本《纂图互注礼记》吴宪澂朱批、孙诒让《礼记正义校记》、杨寿祺《礼记郑注余本岳本
对校札记》、黄焯《经典释文汇校》、吕友仁《礼记正义》整理本校勘记,以及日人山井鼎、物观《七经孟子考文补遗》等。偶一引用而未列入《凡例》者尚有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等。
三、体例安排合理
作者在《凡例》中明确说本书“仅限于传世刻本文献,敦煌写本、出土简帛与《礼记》有关者,不纳入本书校勘范畴”,断限明确。本书对校记的安排是先唐石经(白文),次经注本,次注疏本,同一层次内再按版本的时代先后为序。《释文》校记则大致按单行本在前,分附注疏本在后的原则排列,十分明晰。与阮校仅截取少量文字作为出文的体例不同,本书将底本的经文、注文、释文全部加以分段、标点,可以看作一部不改动底本文字的《礼记》整理本。分段方面,大致依据底本《纂图互注礼记》的标记,也有少量段落是根据上下文意新分出。
四、既校异文,又有按断
对于各本经注异文,本书往往会给出“是”“非”按断。对于前人的不同校勘意见,也会作出判断。如《檀弓上》“呜呼!哀哉,尼父”注“尼父,因其字以为之谥”,阮校引段玉裁说宋本周易注疏可以引用吗,认为“其字”当作“且字”,瞿镛则以为当作“且一字”。作者以段说是而瞿说非。(第124页)
当然,本书在选用前人成果、校
勘、标点及按断方面也有一些不足之处,列出供作者及读者参考。
根据凡例,黄焯《经典释文彙校》(中华书局,2006年)是本书利用的前人校勘成果之一。黄焯《彙校》以通志堂本《经典释文》为底本,校以宋本,并迻录清人及近人校语,间有本人按语。体例上与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近似,仅有出文及校记,而无《释文》全文。本书征引“《彙校》卷第几作某”,实为通志堂本《释文》文字。《彙校》本身并非《释文》的一个版本,而是一种校记。追本溯源,应直引通志堂本,以免读者疑惑。此外,宋本《经典释文》尚存,且经影印出版,利用甚便,亦应纳入校勘范畴。
如此大体量的校勘工作,难免偶有失校之处。如第5页《曲礼上》释文“辨,皮勉反,徐方勉反”,本书仅出“徐方勉反”校记。然检宋本、抚州本《释文》,“辨”均作“辩”,《抚本礼记郑注考异》于此有说,本书失校。
标点方面,第45页校记4引《考异》曰:“案:《正义》复举此注‘为’作‘谓’,是也。各本误与此同。山井鼎曰:‘古本作“谓”,依《正义》为之耳。’”按“依正义为之耳”乃《考异》意见,而非山井鼎之语宋本周易注疏可以引用吗,此处引文标起止有误。
按断方面,第366页《郊特牲》注“此因小说以少为贵者”,校记1云:“‘小’,抚州本、余仁仲本、岳本、嘉靖本、八行本、和本、十行本、闽本、监本、毛本、殿本、阮刻本同,
《正字》谓‘上’误作‘小’,是。”各本均无异文,而本书采纳浦镗《正字》校勘意见,刚刚出版的《礼记注》整理本(中华书局,2021年6月)也照此改字。今按《正字》所说非是。《郊特牲》说天子到诸侯国去视察,诸侯设宴用一头牛犊,而诸侯去朝见天子,天子赐宴则用牛羊猪三牲,这是天子的“贵诚之义”。郑注解释到:“犊者诚慤,未有牝牡之情,是以小为贵。”《郊特牲》接下来又说天子车驾,最高等级的用一组带饰,次一级的用三组,再次一级的用五组。郑玄认为,上文是以小为贵,此处接着说以少为贵,所以注中说“此因小说以少为贵者”,“小”并非误字。孔颖达《正义》也说:“此一节论小少及薄味为贵。……因贵诚重小,故说以少为贵也。”浦镗所见版本甚少,《正字》一书重在本校、他校与理校,故多臆断之处,卢文弨、阮元已有批评。因此,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正字》之说不可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