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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经在法国王东亮治易的各类朋友小接触与传播

2023-08-20 11:02

易经在法国

王东亮

说起易经在西方的传播,人们津津乐道的是莱布尼茨对易图二进制的破译、威廉父子的翻译和介绍,以及荣格从“集体无意识”“原型”理论出发对易经的阐释。总之,值得一提的只是些德语区欧洲人的名字。另外,在欧美的书店及图书馆有关易学的橱架上,大多是英语的翻译和著述。确实,在北美大陆,尤其是随着华人在学术界的立足,对易经及东方哲学的研究有着蓬勃发展的势头,更何况已几乎成为世界通用语的英语大大地方便了学术信息的交流。

相比之下,西方的易学界很少让人听到法国人的名字,也很少让人读到有影响力的法语著述。但是,切不要以为法兰西民族对易经不感兴趣。实际上,把邵雍的先天图传到莱布尼茨之手同时让西方人知道了易经的正是一个法国人,而法国民众对易经的热情与用功比英、美、德等国毫不逊色,尤其是在二十世纪末的今天。笔者有幸与法国学易治易的各类朋友小有接触,愿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一二,以使国内易学界及爱好者们能从中窥见易经在海外传播之一斑。

一、易经的翻译与传播

一七〇一年,当深得康熙大帝赏识的法国传教士白晋( 1656一1730)把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及方位带回欧洲的时候,崇尚理性与科学的十八世纪初的旧大陆更关注的是中国的重农主义、科举制度及儒家的理性精神。对于神秘的易图及所谓“变易之书”,只有莱布尼茨这样的哲学家、科学家才会去注意里面的自然神学倾向及对科学技术的有用性。

对易经最早的翻译是两个世纪以后,也就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当尼采宣布:“上帝已死”、当弗洛伊德发表《精神分析导论》、当爱因斯坦发现呀相对论的时候。当时,各个语种的尝试性、试验性译本纷纷问世,但最有影响的是以朱子的《本义》为蓝本,理查·威廉(中文名卫礼贤——博主注)于一九二四年发表的德译本。这个译本尤其因为荣格所做的“序”而更引起广泛的注意,以至在它前后发表的数十种译本都无法与之争胜,一向不愿甘居人后、喜欢独树一帜的法国人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在法国,最通行的易经译本是贝洛夫人(E·)一九六八年发表的“黄皮书”,而这“黄皮书”正是威廉德译本的转译。

从威廉本发表后,历史已走过了半个多世纪,西方易学界的许多有识之士都已痛感到该译本的某些错误、武断(比如,朱子“不详”处,威廉却都能说出道理来)给人带来的危害。但在新的权威译本问世之前,人们只能遗憾着、等待着。易学家们在不失时机地批驳威廉及他的英语传人柏内斯(F.)、法语传人贝洛夫人的同时,不得不向求教者、初学者们推荐他们。

法国“周易中心”主席、汉学家夏汉生先生( )在他主编的《卦》杂志六期上一篇题为“冲突的翻译与翻译的冲突”中,比较全面地介绍、分析了易经在欧美的翻译、传播情况。他把易经在西方的译介分成三个阶段。

据他认为,第一阶段即“殖民阶段”,它起于十九世纪末,终于本世纪二十年代,从一八九九年列支(J.Legge)的英译本问世到一九二四年威廉的德译本发表。能代表这一阶段的大致是这两位译者了。他们的共同特点是身为宗教人士且对中国古代经典全面关注。易经吸引他们的只是一些“外在因素”,在他们的译介中表现出来的,不是“敌意深重的不理解”就是“令人生疑的过分推崇”。不过,尽管这一时代的译介有明显的意识形态成见易经筮法为什么不准,但这股易经的翻译风还是为易经日后在西方的广泛传播奠定了基础。

第二个阶段是“嬉皮”阶段,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尤以美国为甚。这是易经的大传播及被大误解的一代。威廉本的英译及法译相继问世,因得利于荣格的序而风摩欧美。易经也因而成为一代崇拜东方神秘主义的嬉皮青年的精神食粮易经筮法为什么不准,地位与禅、道不相伯仲。但,因为畅销书“效应”,粗制滥造的译介充斥书籍市场。其庸俗化倾向更为一向对易经敬而远之的汉学家们所不齿,损害了易书的真面,影响了易学的发展。

近十年来,形成了新的学易潮流,这一潮流不论是从其目的性及广泛性来讲,都完个改变了易经在西方的形象。夏汉生先生用“新学派”来概括这尚在发展中的第三阶段。

这一阶段的突出现象是学易治易者来源之广泛以及对个人实践的强调。“返本寻源”是它的最大学术特征。“返本”也就是说回归到文本(texet)本身,这无疑与结构主义思潮影响分不开。具体地说,就是摆脱以传解经的传统,尽可能用新发现、新结论、新方法阐释卦爻辞、分析后起的象数、图书,还易以本来面目。“新学派”很看重海外华人学者的参预,密切注视中国大陆易学家的新发现、新成果,利图向世人展示中国易学研究的不同流派、不同观点以及他们在自己的经文研究中的各种心得。

巴黎的“周易中心”无疑是这一“新学派”在法国的主要代表。

二、周易中心:“交流的场所”

周易中心成立于八十年代中叶的巴黎,又名“易经研究与应用协会”。该中心与“新学派”的关系,单从名称上看就可一目了然。首先它提倡研究与应用并重,另外它选择“周易”而不是“易经”的名称,显示了要“拨乱反正”、与前辈决裂的勇气。因为,长期以来,易经的西文转写方式总是Yi King或I Ching,而这写法及读法本身就让人想起“殖民”时代的成见及“嬉皮”时代的滥用。周易的称法在此之前很少被西方使用,因而“周易中心”就带着某种清新而诞生。另外,这名称还反映着他们这一协会的一种选择,即尊重中国传统,无论在研究还是在应用中,都以中国为准。

在该协会的《卦》杂志创刊号上,周易中心以宣言的方式表述了自己的宗旨:

“周易中心”是向所有对易经感兴趣的人开放的交流场所;

为初学者,它准备了一些使人发现易道奥妙的基础课;

为对易经有所了解的人,它设有专门的讲座,使他们的个人实践水平得到提高并加深对卦画、卦爻辞的内在结构的理解;

为热心于易经的爱好者们,它提供更多的交流和交锋的机会……

确实,他们所言不虚。这个拥有80多个注册会员、200多非注册会员的协会,七八年如一日,像有一种使命感一样,利用不同的形式传播着中国的易文化。它的影响力最初只在巴黎,定期不定期地开些入门课、专题讲座、讨论会等。但到九十年代初的今天,它不仅在法国许多省份有了分支机构,指定专人传授易经并经常从巴黎派有经验的教员去指导,还与设在瑞士、美国、台湾、中国大陆的多种易经研究协会保持经常性学术交流,在国际易学界确立了自己的特殊地位。

周易中心之获得发展,是与其现任主席夏汉生先生的努力与贡献分不开的。他除了主持巴黎或外省的一些课程和讲座外,还经常与各行各业的易经爱好者保持联系,互相交流信息、心得、提高对易经的理解能力。

他在授课时,除博采众家之长外,自己比较注重从词源学角度去分析卦名卦义,有时甚至引用甲骨文上的发现。另外,他还有意识地去用精神分析、结构人类学的新方法论,力图从整体上把握易经的结构、意义。当然,有时未免显得牵强,但大多情况都比较引人入胜,确能发现一些深层的结构、隐藏的含意。

夏汉生先生除了在他主编的《卦》杂志上负责“逐字逐句”专栏外,还发表过两部易学著述。其一是题为《易经》的小册子,这是本普及性读物,其法语译名Yi Jing采用了汉语拼音,这多少有些以正视听的效果。书中扼要地介绍了易经的形成、易学的发展、易书的应用等。这本书在九〇年三月第五期《周易网络》上得到甚高评价,在法国也很受读者欢迎。他的另一部著作是《易经精义》。这是一部试图“返本寻源”之作,细致地探讨了易书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详尽分析了中国易文化中一些基本概念。今天的夏汉生先生虽然对这部一九八五年发表的作品有了许多超越,但这部书的价值在法国易学界、汉学界还是得到首肯的。

不过,从学术角度讲,无论是夏汉生先生还是周易中心,他们对易经在法国传播的最大贡献是《卦》杂志的创办。

三、《卦》:易学的论坛

说起来,“周易中心”有两份刊物。《周易小册子》解答读者、听众的具体问题,给个人实践的爱好者提供更多交流的机会。相比之下,《卦》无论从形式还是内容上,都是一份非常严肃的学术刊物,它受到法国内外各种读者的一致欢迎。

这份创刊于八六年九月的易学杂志,从一开始就显示了它的严肃性,因为它计划每一期研究一卦,按通行本六十四卦外的顺序。且不说按它半年一期的出版速度,需要到二〇一八年才能完成这一工程,就是它经常遇到的因经费问题造成的出版延期,也让人每每为它的命运担心,同时也使人不得不佩服编辑者的勇气和精神。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许多爱好者才经常关心它下一期的出版时间。

该刊物的一般体例是每期一卦,由主编负责“逐字逐句”专栏,逐字逐句地中法文对照,翻译一卦的卦爻辞。夏汉生先生的方法很特别,他把每个汉字的各种可能意义都译成法文,并不提供标准“版本”,而是让读者自己去领会、选择。不用说,这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尝试,尤其是对易经这样一部文字古奥、晦涩的书而言。

除此之外,每一期都有一个专题。比如第一期介绍“互体”,第二期“筮法”,第三期“易与艺”,第四期“易与类”,第五期“易与食”。这些专题资料全面、角度新颖,大大丰富了易学的研究,使读者对易文化及总体上的中国文化有更深的了解。

第三个内容是对中国易学的过去和今天的翻译介绍。第一期介绍朱熹对“互体”的研究,第二期翻译了蔡恒希(音译)教授一九八五年发表在《中国科技史料》六期上的一篇文章:“易经与科学”,第三期介绍了刘大钧教授的易学研究成果及专著《易学概论》,第五期介绍马王堆帛书……即将出版的九期中将译介王夫之、高亨、高京房等。总之,《卦》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西方易学界对中国易学的过去和现在以及各种流派有比较全面的了解。

《卦》的第四个内容是介绍一些西方尤其是法国比较有成就的易学家、汉学家。它通过翻译(对非法语国家人士)、发表文章、摘录作品及录音采访的多种形式进行。第一期采访了第一个在法国做易经博士论文(“王弼:无的哲学”1970年)的贝尔榕()嬷嬷,同时介绍了她的新作《天地人与易经:中国玄学引论》;第二期介绍了“周易中心”名誉主席、《中国文化的九个形象》作者法诺夫人(A.Fnao)及其对筮法的研究,同时采访了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汉伯特(E.),探讨了用精神分析研究易经的可能性;第三期采访了受易经启发进行艺术创作的美国舞蹈设计家卡尔松(C.)女士;第四期发表了法国著名中国商周史专家、汉学巨著《王道》作者梵得麦什(L.)教授在一次以“中国的占卜”为题的国际讨论会上的长篇发言:“占卜的起源及易经的原始形式”,还介绍了汉学家里吉克(Ryjik)教授对中国文字研究中与易有关的内容;第五期翻译了两位美国易学爱好者(L.J.与T.J.)对卦序与陕西气候之关系的研究成果,采访了旅居台湾的法国汉学家、甲骨文专家勒佛伏()神父,介绍了他对甲骨文与卦辞关系的研究……

在即将出版的第六期上,将介绍、采访法国当代著名汉学家、巴黎七大东方亚洲系主任于连(F.)教授。他是第一个在法国大学里讲授易经的汉学家。他所开的两门易经课,以介绍王夫之易学思想为主,一门侧重于中西思维方式比较,一门侧重于卦爻辞的阐释。他的新作《创造与过程》与这两门课互为表里,对易经在大学里的被接受以及易学研究在汉学界的普遍被承认,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而他与“周易中心”的合作与交锋,为法国的易学打开了全新的局面,使这里的易学研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结束语

当然,法国至今还没有一个权威的、直接从汉语译过去的易经译本;本文中提到的一些汉学家、易学家的名字在国际易学界也不是总叫得响的。总之,不能说法国的易学水平已经很高。但这些表面现象也并不十分说明问题。周易中心的活力,《卦》杂志的气势,各界易学家、爱好者们的交流,这一切都给人深刻印象。更应该提及的是,像夏汉生先生、于连教授这样一些活跃人物都只是四十岁出头的年龄,若在中国,他们肯定是被称作“青年学者”的。听他们课的学生、青年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作为一个在外留学的中国人,看到自己祖国的文化在异域有这样的影响和传播,自然感到十分的自豪。但自豪之余,有时也无端生出些担心来:随着信息交流的加快,随着许多海外华人在学术界的立足,随着中国古老文化对西方产生越来越大的吸引力,将来是否有一日会看到从前在某些报刊文章上看到的类似标题,即把不知哪国的洋人当对手、无比严肃地陈述“易学在中国”?

转载于《周易研究》1991年第期,第75—78页转第74页。